《科學》雜誌專訪武漢病毒所石正麗:川普欠我們一個道歉

美國總統川普聲稱 SARS-CoV-2 是從我們研究所泄露,這完全違背事實。他的說法危害和影響了我們的學術工作和個人生活。他欠我們一個道歉。

武漢病毒所研究員石正麗接受《科學》雜誌專訪說道。

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武漢病毒研究所成為了輿論焦點。甚至於,美國總統川普還曾公開表態,聲稱新冠病毒是從武漢病毒所泄露。

7 月 15 日,在回復《科學》雜誌採訪問題的郵件中,石正麗首次對質疑聲作出正面回應。 

石正麗表示,新冠病毒是在 2019 年末才被發現,在此之前從未接觸過或研究過這種病毒,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在郵件中,石正麗不僅正面粉碎了川普的「陰謀論」,還從多方面力證新冠病毒的來源與武漢研究所無關。

同時,石正麗還闡明了武漢病毒研究所在此次疫情中所進行的工作,讓外界對其有更為全面的了解。

7 月 24 日,《科學》雜誌公開了石正麗的採訪內容。喬治敦大學的 Daniel lucey 認為,石正麗的回答具有重大貢獻。他表示:

有很多新的事實我以前並不知道。從她(石正麗)那裡直接聽到這些,真是令人興奮。

《科學》雜誌專訪武漢病毒所石正麗:川普欠我們一個道歉

針對石正麗對《科學》雜誌提出的 18 個問題的回復,雷鋒網進行不改變原意的編譯:

 1、你發表過許多關於冠狀病毒的論文,甚至對從動物到人類病毒傳播的可能性給出過警告。你是否覺得你的警告沒有得到適當的重視?與想像中的情況相比,這次大流行的規模是否在預期之中?

答:跨物種感染的風險始終存在。為此,中國承擔了科研項目,建立了設施和設備,組建了專家隊伍。隨著全球環境變化和人類活動的擴大,感染的風險也在繼續增加,我們的研究已證實並支援了這一點。不過,我們的研究並沒有涉及對大流行規模的調查。

2、此次疫情對你個人和職業帶來了怎樣的影響? 

答:這次疫情讓我意識到我們工作的重要性和開展工作的必要性。我想,如果我們能在疫苗和治療性藥物上做更多的基礎研究和技術開發,我們可以得到更好的防控結果。

3、關於 SARS-CoV-2 的起源,你的主要理論是什麼?你自己的研究是否對這個問題有所幫助?

答:根據我們團隊和國際同行的研究結果,SARS-CoV-2 很可能起源於蝙蝠。它可能在一個或多個中間宿主中進化,並最終在人類之間傳播。然而,尚不清楚哪些動物是中間宿主,以及它是如何傳播給人類的。

4、假設此次疫情是自然事件,某個地方的病毒跨越物種進行傳播,你認為這可能是怎麼發生的?你覺得有可能是一隻蝙蝠在武漢附近感染了某個人嗎?如果不是,這可能發生在哪裡?另外,有說法稱居住在礦區附近的感染者是指標性病例,而且他們曾去過武漢,對此,你怎麼看?

答:從自然宿主到人類的跨物種傳播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病毒直接從蝙蝠傳播給人類;另一種是病毒通過一個或多個中間宿主傳播給人類。

對於 SARS-CoV-2,雖然不能排除第一種可能性,但它的可能性非常低。我傾向於支援第二種情況。

目前,並未有科學的結論指明 SARS-CoV-2 最早從中間宿主向人類跨物種傳播的時間和地點。從艾滋病毒等歷史經驗中可以得知,重大新發疾病最初爆發的地方通常不是它們的發源地(溢出效應最初發生的地方)。

追蹤病毒的來源是一項極具挑戰性的科學任務。對於 SARS-CoV-2 的起源和傳播途徑,它需要一個開創性的願景,需要全世界科學家的共同努力,還需要時間。

我們在湖北省進行了多年的蝙蝠病毒監測,但沒有發現武漢甚至整個湖北省的蝙蝠攜帶任何與 SARS-CoV-2 密切相關的冠狀病毒。我不認為蝙蝠傳染給人類的情況發生在武漢或湖北。

關於感染者住在礦區附近的說法,我想你應該指的是雲南省墨江縣潼關鎮的蝙蝠洞。到目前為止,附近沒有居民感染冠狀病毒。因此,所謂的「零號病人」是住在礦區附近,然後去武漢的說法是錯誤的。

5、疫情早期,武漢華南海鮮市場出現大量感染者,這讓很多人認為是(市場中的)動物感染了人。隨著越來越多的案例表明感染者與海鮮市場無關,你怎麼看「華南海鮮市場」在疫情中的作用?

答:正如你所指出的,一些早期患者並沒有華南海鮮市場接觸史。我們在該市場的環境樣本中檢測到了 SARS-CoV-2核酸,這些樣本多來自於旋轉門把手、地面和污水,而不是存在於冷凍動物樣本中。所以說,華南海鮮市場可能只是環境比較擁擠,才會在早期出現了一大批新型冠狀病毒患者。

6、據你所知,是否有人對市場上的動物進行樣本檢測嗎?如果沒有,為什麼不那麼做?

答:在湖北省政府的部署下,我們的團隊與華中農業大學的研究人員在華南海鮮市場採集了環境樣本和冷凍動物樣本。我們只在環境樣本中檢測到 SARS-CoV-2 核酸,如卷閘門把手、地面和污水,但沒有在動物身上檢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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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史正麗的團隊從野外捕獲的蝙蝠中取樣

7、有沒有嘗試使用市場上的登記來測試那些向市場供應動物的農場?你們團隊或其他團隊是否在任何農場對家養動物或野生動物農場進行過 SARS-CoV-2 類病毒的測試?如果有,研究發現了什麼?

答:在湖北省政府的部署下,我們的團隊和華中農業大學的研究人員在武漢周邊和湖北其他地方的農場採集了養殖動物和家畜的樣本。在這些樣本中,我們沒有檢測到任何 SARS- CoV-2 核酸。

8、你是否親自檢測過華南海鮮市場上的環境或動物樣本?如果有,你發現了什麼?如果沒有,你對市場樣品測試有何了解?

答:我們在武漢海鮮市場的環境樣本中檢測到 SARS-CoV-2 核酸,包括門把手上、地上和污水中,但檢測到的病毒基因組拷貝數很低。

9、據我所知,最早的病例報告中有一名與海鮮市場無關的患者,他在 12 月 1 日出現癥狀,但有新聞報道稱 11 月份出現了病例。你認為最早的病例發生在什麼時候,如何統計得出?

答:我沒有參加流行病學調查,對它了解的不多。但我院首次收到「病因不明的肺炎」臨床樣本是在 2019 年 12 月 30 日。 

10、你認為哪裡最有可能發生「人-動物」傳播?武漢?湖北?或者是哪裡?

答:在我們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不能作出任何結論。追蹤病毒的起源是一個科學問題,科學家應該基於可靠的數據和科學證據來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上面提到的歷史經驗是值得注意的。

11、你曾報告過一種蝙蝠冠狀病毒——RaTG13,很明顯,這是 SARS-CoV-2 的遙遠祖先,他們存在 1100 個核苷酸差異。有研究人員利用分子時鐘估計,RaTG13 和 SARS-CoV-2 至少在 20 年前擁有一個共同的祖先,你是否有過估計?你認為在蝙蝠和人類之間有一種中間物種嗎?如果有,你認為最有可能的是什麼?為什麼?另外,關於穿山甲可能是中間宿主的觀點,您怎麼看?

答:我不是生物資訊學專家,所以我沒有計算出 RaTG13 和 SARS-CoV-2 之間的進化距離。我認為,由自然宿主攜帶的冠狀病毒在演變成 SARS-CoV-2 之前,至少會通過一種中間媒介進行傳播。

穿山甲冠狀病毒 RaTG13 和 SARS-CoV-2 的基因序列比較接近,它們可能有共同的祖先。但根據現有的數據,我無法確定穿山甲是天然宿主還是中間宿主。

12、一些動物的患病是否與 SARS-CoV-2 相關,你和你的團隊是否對獸醫有過交流?

答:沒有,我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13、您的團隊曾對貓進行了一項有趣的研究,結果顯示,在武漢 102 只流浪貓和家貓中,僅有 15% 的貓體內具備 SARS-CoV-2 抗體。另外,哈爾濱的一個研究小組也表明,貓很容易被感染並傳播病毒。貓可能是在家中被感染,甚至在紐約動物園也有被感染的大型貓科動物。你認為「貓更容易參與病毒傳播」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新冠病毒爆發後,我們在武漢採集貓血清進行 SARS-CoV-2 抗體檢測,結果顯示,家貓 SARS-CoV-2 的感染率和抗體效價均高於流浪貓,所以我認為貓身上的 SARS-CoV-2 感染很可能是通過人類傳播。

14、貓有可能是介於蝙蝠和人類之間的中間物種嗎?你考慮過這種可能性嗎?是否有人進行過研究?據我所知,在你貓血清檢測中,病毒爆發前沒有貓攜帶 SARS-CoV-2 抗體,但那只是一個小樣本,你有考慮過擴大調查範圍嗎?

答:關於貓是否為 SARS-CoV-2 的潛在中間宿主,這需要進一步研究。目前我們的實驗室沒有繼續進行關於貓的研究。根據我們實驗室和其他團隊目前的發現,病毒可能是由人傳給貓的。

15、你知道中國還有那些實驗室在調查新冠病毒的來源嗎?他們在研究什麼?你是否清楚為什麼關於病毒起源的數據論文發表得那麼少?

答:中國很多團體都在進行這樣的研究。我們正在發表論文和數據,其中便包括了關於病毒起源的論文和數據。並且,我們正在通過多種途徑,從不同方向追蹤病毒的來源。

16、武漢病毒學研究所之前被認為是 SARS-CoV-2 的來源,受到了全世界的關注。川普也曾表示,他「非常相信」病毒是來自該實驗室。這對你們的實驗室造成了什麼影響?對於你個人呢?

答:我們實驗室是在 2019 年 12 月 30 日首次收到 SARS-CoV-2 的臨床樣本,當時稱為「病因不明的肺炎」樣本。隨後,我們與中國其他機構進行了快速平行研究,迅速鑒定出病原。SARS-CoV-2 的全基因組序列已於 2020 年 1 月 12 日通過世界衛生組織提交並發表。在此之前,我們從未接觸或研究過這種病毒,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來自世界各地的科學家壓倒性地得出結論,SARS-CoV-2 是自然產生的,而不是來自任何機構。美國總統川普聲稱我們研究所泄露了 SARS-CoV-2,這與事實完全不符。他的說法危害和影響我們的學術工作和個人生活。他欠我們一個道歉。

17、許多分析過 SARS-CoV-2 序列的科學家得出結論,新冠病毒不具有實驗室工程病毒的特徵。但即使如此,仍有一部分研究人員認為,SARS-CoV-2 存在於你的實驗室中,偶然感染了一名實驗室工作人員而引起傳播。這些研究人員注意到,此前因為一些實驗室偶然感染引起了 SARS 的病毒。那麼,你要如何排除這種可能性呢?

答:在過去 15 年中,我們分離出了三種與蝙蝠密切相關的冠狀病毒(這裡分離出的病毒是指一種可以在實驗室培養細胞中生長的活病毒),它們都是與 SARS 相關的冠狀病毒。這些蝙蝠病毒具有 79.8% 的序列同一性,與 SARS-CoV-2 有遠親關係。

2 月 3 日,我們在《自然》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報道了 SARS-CoV-2 在全基因組水平上與一種名為 RaTG13 的蝙蝠冠狀病毒(我想強調的是,我們只掌握了該病毒的基因組序列,並沒有分離出該病毒)的相似性。冠狀病毒大約有 3 萬個核苷酸,比大多數動物 RNA 病毒的基因組更大。基因組序列的 3.8% 差異對於冠狀病毒來說是一個顯著的差異。

3 月 18 日,來自斯克里普斯研究轉化研究所、哥倫比亞大學、杜蘭大學、愛丁堡大學和悉尼大學的 5 名著名病毒學家在《自然醫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題為《SARS-CoV-2的近端起源》的論文。作者表示,儘管 RaTG13 與 SARS-CoV-2 整體有 96% 的相同,但它的刺突在受體結合區域不同。

4 月 23 日,美國新聞網站「VOX」引用了悉尼大學病毒進化專家愛德華·霍姆斯教授的觀點。霍爾姆斯教授表示,「SARS-CoV-2 和 RaTG13 之間的基因組序列差異水平相當於平均 50 年(至少 20 年)的進化變化。」蝙蝠攜帶的 RaTG13 和 SARS-CoV-2 的基因組在 1177 個核苷酸位置上存在差異。自然進化需要很長時間來積累足夠數量的突變,突變發生在 1100 多個位置與 SARS-CoV-2 完全相同的概率極小。

因此,在自然界中,RaTG13 進化為 SARS-CoV-2 僅在理論上可行。

同時,我院的研究和實驗嚴格按照國際和國家對生物安全實驗室的管理要求進行,實驗活動在所要求的生物安全實驗室進行,實驗室的設施和管理都非常嚴格。 

例如,研究人員必須穿戴個人防護裝備;實驗室的空氣必須經過高效過濾才能排出;廢水和固體廢物必須在高溫高壓下消毒;整個實驗過程由生物安全管理人員進行影片監控。 

每年實驗室的設施設備必須經過政府授權的第三方機構的檢測,只有通過測試後,實驗室才能繼續運行。我院高水平生物安全實驗室安全穩定運行。截至目前,未發生病原體泄漏或人員感染事故。

18、持「懷疑論」的人提出了病毒可能從武漢病毒學研究所逃脫的幾種途徑,基於此,我想問一些關於您實驗室工作更為詳細、更具事實性的問題,這些問題可能會更清楚地說明這些情況: 

(1)武漢病毒研究所是否培養了蝙蝠冠狀病毒? 

答:我們僅從蝙蝠中分離出三株與 SARS 相關的活冠狀病(SARS-CoV),它們與 SARS-CoV 的基因組序列相似度為95-96%,與 SARS-CoV-2 的相似度不到 80%。這些研究結果已分別發表在《自然》雜誌[2013,593(7477):535-538]、《病毒學雜誌》[2016,90(6)、3253-3256]和《公共科學圖書館·病原體》[2017,13(11):e1006698]上。

(2)你們團隊是從生物樣本中提取病毒並進行測序工作,還是在其他地方進行?

答:我們在實驗室從生物樣本中分離病毒或提取病毒 RNA,測序工作多在武漢進行。

(3)你們實驗室最近有沒有做過與 SARS 相關病毒的動物實驗?如果有,你能否提供一些細節?

答:在 2018 年和 2019 年,我們在研究所的生物安全實驗室對轉基因(人類 ACE2 表達)小鼠和果子狸進行了體內實驗。我們使用的病毒是接近 SARS 冠狀病毒的蝙蝠 SARS 冠狀病毒,這項工作是嚴格按照《中國實驗室病原微生物生物安全管理規定》進行的。

 這一結果表明,蝙蝠 SARSr-CoV 可以直接感染果子狸,也可以感染人類 ACE2 受體的小鼠,但對小鼠的致病性較低,對果子狸無致病性。這些數據正在整理中,很快就會發布。

(4)是否存在一種可能性,即與研究所有關的人員在收集、取樣或處理蝙蝠時受到感染?

答: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最近我們測試了實驗室所有工作人員和學生的血清,沒有人感染蝙蝠 sars – cov 或 SARS-CoV-2。到目前為止,研究所中所有教職工和學生均為「零感染」。

(5)有沒有可能你的實驗室里有尚未進行病毒測試的蝙蝠生物樣本?如果有,你們測試了多少個樣品,還有多少沒有測試?如果仍有一些未經檢測,你如何確定沒有包含 SARS-CoV-2 或其近親?

答:我們對採集的所有蝙蝠樣本均進行了檢測,包括蝙蝠肛門拭子、口腔拭子和糞便樣本,有 2007 份樣本冠狀病毒陽性,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基因序列比 RaTG13 更類似於 SARS-CoV-2 的病毒。

(6)你的實驗室是最早對病毒進行測序和分離的實驗室之一,你的第一次測序工作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展開的?

答:我們於 2019 年 12 月 30 日收到了 7 名患者的第一批樣本。利用可以檢測所有 sars 相關冠狀病毒的泛冠狀病毒 RT-PCR 和定量 RT-PCR,我們發現 5 例患者的樣本均為陽性。

12 月 31 日,分析 RT-PCR 產物的測序結果顯示,這是一種新型 SARS 相關冠狀病毒。然後,我們通過不同的方法對結果進行了確認,並進行了全基因組測序和病毒分離。

2020 年 1 月 12 日,我們通過世衛組織向全球公眾公布了基因組序列。 

(7)2013 年的墨江洞呢?你第一次隔離 RaTG13 是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完成的全部排序? 

答:我們於 2013 年在雲南省墨江縣潼關鎮採集的一份蝙蝠糞便中,採用泛冠狀病毒 RT-PCR 檢測了該病毒,並獲得了其部分 RdRp 序列。由於該病毒與 SARS-CoV 的相似性較低,我們沒有特別注意該序列。 

2018 年,隨著我們實驗室 NGS 測序技術和能力的提高,我們利用剩餘樣本對該病毒進行了進一步測序,獲得了除 5 ‘ 端 15 個核苷酸外的 RaTG13 全基因組序列。由於樣品被多次用於病毒核酸提取的目的,所以在我們完成基因組測序後,樣品就沒有了,也沒有對其進行病毒分離等研究。在我們收集的所有蝙蝠樣本中,只有一個樣本檢測到 RaTG13 病毒。 

2020 年,我們比較了 SARS-CoV-2 的序列和未發表的蝙蝠冠狀病毒序列,發現它與 RaTG13 的識別率有 96.2%。RaTG13 從未被分離或培養。 

(8)一些懷疑發生了實驗室事故的人提出,你在 2016 年描述的一種蝙蝠病毒 BtCoV/4991 是 SARS-CoV-2。當你發表的時候,你只有一個蛋白質的序列,RNA 依賴的 RNA 聚合酶(RdRp)。GenBank blast 分析表明,BtCoV/4991與RaTG13 的 RdRp 是 100% 同源的。BtCoV/4991 實際上是 RaTG13 嗎?這和你 2020 年的報告是一致的,那份報告描述了你是如何完成一個病毒的完整序列的你之前只做了 RdRp 序列?如果是,為什麼要重命名病毒?TG 在 RaTG13 中代表什麼?

答:Ra4991 是蝙蝠樣本的 ID,RaTG13 是樣本中檢測到的冠狀病毒的 ID。我們更改了名稱,是因為我們希望它反映取樣的時間和位置——13 為 2013 年採集,TG 為取樣地點潼關鎮的縮寫。

(9)為什麼有些病毒只有 RdRp 序列,而沒有它們的完整序列?你測試的樣本中有多少全長序列,有多少只是 RdRp 序列?

答:由於財力和人力的限制,我們不可能對所有樣本進行全基因組測序。我們希望進一步開展全株冠狀病毒的研製,其他一些樣本的基因組測序將在未來兩年內完成。但是,對於一些樣本,由於病毒核酸含量低,無法獲得整個病毒基因組序列。 

(10)新冠疫情暴發後你是否被指示過消滅所有病毒? 

答:沒有。

(11)武漢的另一個實驗室以及武漢疾控中心是否有泄漏事故?如果你已經排除了這種可能性,為什麼? 

答:根據日常的學術交流和討論,我可以排除這種可能性。

(12)還有什麼是我沒提及,但你想傳達給人們的嗎?

答:隨著世界各地新發傳染病的不斷發生,科學家們開始研究野生動物攜帶的病毒,這不僅是從這些源頭獲得疾病早期預警的關鍵,而且是預防疾病的重要科學依據。在這方面,我與生態健康聯盟主席兼首席顧問 Peter Daszak 博士進行了合作研究。我們在病毒監測和病原體發現領域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我們的研究團隊在蝙蝠種群中發現了多種不同序列的冠狀病毒。其中一些有可能傳播給人和動物,如 SARS 相關的冠狀病毒、MERS 相關的冠狀病毒、SADS 相關的冠狀病毒等,研究結果為傳染病的防治提供了重要線索。

我們不理解為什麼 NIH (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終止了對我們合作項目的資助,這絕對是荒謬的。這個項目應該是一個國際合作項目,旨在召集來自不同國家的科學家,共同探討傳染病的早期預警和預測,這將有助於疫苗設計和藥物開發,以保護我們免受冠狀病毒的威脅。 

在過去 20 年裡,冠狀病毒一直擾亂和影響著人類生活和經濟。在此,我呼籲國際社會加強在新發病毒起源研究方面的國際合作,我希望全世界的科學家能夠站在一起共同努力。尋找病毒源頭的目的是防止類似的疫情再次發生,對人類社會造成危害,從而在疫情發生時更有效地應對。

收到回復郵件後,《科學》雜誌補充了兩個問題——

A、你是否參與過任何未發表的冠狀病毒 gain-of-function 實驗嗎?如果有,有哪些具體細節可以透露?

答:沒有。 

《科學》雜誌專訪武漢病毒所石正麗:川普欠我們一個道歉
圖為武漢 BSL-4 實驗室

B、大多數地方的冠狀病毒研究都是在 BSL-2 或 BSL-3 實驗室進行的,但你們實驗室直到最近才有可操作的 BSL-4,你們為什麼要在 BSL-4 條件下進行冠狀病毒實驗?

答:我們實驗室的冠狀病毒研究是在 BSL-2 或 BSL-3 實驗室進行的。

BSL-4實驗室投入運營後,按照 BSL-4 實驗室管理規定,我們在 BSL-4 實驗室中使用低致病性冠狀病毒作為病毒模型,並對科研人員進行了培訓,旨在開展高致病性微生物的實驗活動。

新冠疫情爆發後,我們國家規定 SARS-CoV-2 的培養和動物感染實驗應在 BSL-3 或以上實驗室進行。由於我們研究所的 BSL-3 實驗室不具備開展非人靈長類動物實驗的硬體條件,為了開展上述研究,我們研究所申請並獲得了在武漢 SARS-CoV-2 P4 實驗室進行新冠病毒研究的資格,並且還開展了恆河猴動物模型研究。

實驗活動由研究所生物安全委員會監督,符合生物安全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