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靠「睡後收入」到全世界旅居的年輕人 做對了什麼?

數字遊民的群體正在擴大,他們旅居全球,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不再為人打工,甚至實現了財務自由。

有一批人很早就開始踐行着遠程辦公的「進階版」。

他們從傳統的職場體系中解脫出來,一邊在全球各地旅居,享受各地的美景和獨特的生活方式,一邊遠程工作或者創業,通過互聯網獲取着較高的收入。

這些人被稱為「數字遊民」(digital nomad)。在世界範圍內,他們通過互聯網連接在一起,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圈子、活動與文化。數字遊民不是一種職業,而是一種生活方式。

這部分群體正在慢慢壯大,他們往往沒有背景,擅長平衡工作、生活與旅行,崇尚「被動收入」(指一旦建立起來,不太需要維護,就能自動獲得的收入,也有一種說法叫「睡後收入」),甚至有的藉此實現了財務自由。

接下來,我們走近這個群體,從他們的故事中,窺探這種生態背後的商業邏輯,一些可複製的經驗,以及他們面對未來的態度與方式。

「我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麼」

燁燁已經兩年沒有「上班」過了。接下來,她決定繼續不上班。

大學畢業後,她在北京幹了兩年的項目經理,每天坐班,生活規律。後來她選擇裸辭,出國旅行。有人質疑她太衝動,還有人問她是不是「被包養了」,她哭笑不得,她說自己就是一個來自海南小鎮的普通姑娘。

「只是純粹的,不想上班,想靜下來。」於是她去做了,「當時我並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可我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麼。」她有一顆「一顆折騰的心」,想要跳出「舒適圈」,看看更大的世界。

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

旅行的日常花銷是個問題。在旅途的最開始,燁燁在網上兼職做英語口語老師,後來也接一些項目經理的兼職。

她不得不謹慎對待入賬的每一分錢,「我的消費欲越來越低」,她變得更加自律。這個過程中,她有了一些新的發現。有些地方物價較低,長時間在當地旅居,生活成本並不高,甚至低於國內。比如,哥倫比亞,墨西哥,巴厘島,清邁等等。

在這些地方,即便是兼職的收入,也可以覆蓋日常花銷。此外,偶爾做線上珠寶買手帶來的收入,讓燁燁有了多餘的錢來理財。這就解決掉了財務問題。

她也做過全職的工作。有一段時間燁燁接了一份全職項目經理的遠程工作,因為「工作自己送上門,收入和成長空間都還可以,老闆也不錯,就接了。」

但一年後,她還是選擇離職。她開始自己的內容創業項目,不再掛靠於某個公司,「因為這樣我可以隨時停下來,隨時出發,這會讓我有一種安心感,稍微有一點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覺。」

徹底不上班後,燁燁找到了她想要的「自由」——每天六、七點起床,聽聽播客,然後在上午完成所有的工作。大概四、五個小時,她寫作、打理自己的自媒體賬號以及知識星球和關聯社群《不上班公社》。剩下的時間用來放鬆、看書、旅行或者嘗試一些新事物。

她已經「游牧」了 20 多個國家。現在她的收入來自於知識星球,諮詢,寫作,英文課和買手等副業,還有理財。她會在社群里分享一些旅行、數字遊民、學英語等相關的心得與方法。然後,在每一天的晚上十一點之前,準時睡覺。這是她日常的一天。

在記者通過公眾號找到她之前,她並不知道,陰差陽錯間,自己已經成為了「數字遊民」的一員。

成為數字遊民的「捷徑」

與燁燁的經歷不同,成為數字遊民其實有章可循,有「捷徑」可走。

Jarod 就是一個給別人帶路的「老司機」。如果你在搜索引擎里輸入「數字遊民」,首頁出現的結果,基本都繞不過「數字遊民部落」。這是一個以數字遊民為主題的中文博客,Jarod 是它的主理人。除了博客網站以外,Jarod 還運營着同名的自媒體以及知識星球上的付費社區。他的社區里吸引了眾多國內的「數字遊民」,燁燁也在其中。

極客公園記者聯繫到 Jarod 的時候,他剛落地哥倫比亞不久,準備在那裡開啟一段新的旅居生活。他算是國內比較資深的數字遊民,但在此之前,他也是一個「上班族」。

Jarod 的「轉型」之路,頗為典型。2009 年大學畢業之後,他先後在非洲、加拿大、迪拜等地外派工作和留學。這段時間他積累了大量的國外旅行經驗,為後來的轉型提供了「資本」。

但是,工作時間的不可控以及可以預見的未來,讓 Jarod 意識到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想從職場的體系中脫離出來。同時,形成「被動收入」的觀念在他的腦海里越來越根深蒂固。於是他回到內蒙古老家,試圖通過內容創業的形式,完全掌控自己的時間與生活,成為一個數字遊民。

一開始並不順利。他從美國做「被動收入」的博主那裡獲取靈感——先找到一個「藍海」的關鍵詞,然後圍繞關鍵詞創造內容,慢慢地產生收入。他觀察到很多外國遊客來中國會買一些筷子作為紀念品帶回去,於是,他開啟了第一個圍繞筷子文化的網站項目。從自學做網站開始,自己做 SEO,自己生產內容。

幾個月後,這個項目夭折了。「這個過程讓我明白,我之前是坐石油勘探工程師的,進入一個陌生領域,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學習。」

摸索中,Jarod 又有了新的構想——他可以圍繞「數字遊民」做一個網站,記錄自己的蛻變,同時分享學到的東西與經驗,「進而慢慢把它做成一個社群性質的東西,因為當時國內沒有人在做這個事情,我還是挺有信心的」。這一做,便從 2015 年堅持到了現在。

不過,Jarod 成為數字遊民後的第一桶金並不來自於他的網站,而是來自於知乎。

「被動收入」

源於知乎的這筆收入,來得也比較「突然」。

「我創業的第一年幾乎是沒有收入的,後來因為在知乎上寫了一篇雅思口語 8.5 分的攻略,流量特別高,甚至在百度上『雅思口語』關鍵字下排名第一,有很人來私信我如何準備」。於是,Jarod 將微信號放在了知乎回答中,開了一個線上微信輔導的課程,明碼標價 200 元 1 小時,大量學員湧入,「這是我第一次通過互聯網有穩定的收入」。

但他早就做好了沒有收入的準備。在辭職之前,Jarod 便提前攢夠了可以支撐三年完全不工作的花銷,而後才投入數字遊民的探索。在他看來,攢「裸奔」資金應當是邁向數字遊民的第一步,它提供了堅持下去的底氣與可持續性。

在 5 年的探索過程中,Jarod 目前的收入來源穩定為了三部分:

1、付費社群,「數字遊民部落」的知識星球付費會員數目前已經了 1000 人,他會在社區提供數字遊民等相關的信息與諮詢服務。;2、產品推廣,通過在網站或者文章中植入產品推廣的信息,來獲取分佣,通常是推薦一些書籍;3、投資理財,這部分很好理解,就是節流開源,錢生錢。

現在,Jarod 過着退休一般的生活——日常大多數時間多花在了閱讀上,隔幾天寫一篇文章,算是「工作」。在全世界旅居的過程中,他的妻子也在他的影響下,轉型成為了一名數字遊民。

在數字遊民這個圈子裡,很多人都會強調「被動收入」。雖然這不是成為數字遊民的必要條件,但也成為了這個群體中大多數人的嚮往與目標。

「被動收入」並不是一個新鮮詞彙,多年前,它就開始在網絡走紅,多以理財、投資的錢生錢為主。後來,人們意識到也可以靠知識、技能來實現。

為何非要形成「被動收入」?Jarod 舉了一個例子,以遠程辦公來說,雖然這會讓你在地理位置上實現自由,可以邊旅行邊工作,但你的時間還是不自由,可能依舊需要「隨叫隨到」,依舊處於打工的模式,遠程的僅僅只是肉體。

如果數字遊民分等級的話,那遠程上班應該算是初級,依靠「被動收入」的應該算作高級。但這種追求並不是數字遊民的專屬,「有些人可能白天正常上班,然後晚上回家做其他事情,來實現被動收入。」

在倡導「只工作,不上班」的網絡社區「電鴨」里,有很多分享自己遠程工作經驗的帖子,其中不少會涉及到實現「被動收入」的經歷與方法。

一位名叫 Kevin 的用戶,分享他在上學期間,曾花費兩、三個月的時間,設計一個主打創意特效和極簡設計的網站主題,上傳到主題商店之後,這個主題第一個月給他帶去了 5000 多元的收入,而在上班後的幾年時間裏,沒再有任何打理,這個主題已經累計為他帶去了 15 萬元的被動收入。

還有一位前谷歌的產品經理,2018 年的時候,他和另一位做程序員的大學同學建立了一個簡易的網站,上傳他製作的一套付費的培訓視頻,幫助別人應聘產品經理。他會在其他博客平台寫文章來推廣自己的網站,或者從 Youtube 上導流。幸運的是,網站上線的第一年,視頻不多,但為他帶來了 25 萬美元的收入,至今仍在增長。

互聯網釋放的機會

不論是 Kevin、Jarod 還是燁燁,他們依靠互聯網實現被動收入的方式,背後的本質,其實是中心化的互聯網平台與獨立創作者的共同崛起。

無論是網站主題,還是在線教育的付費視頻,亦或是獨立開發一款付費軟件,這些產品都是可反覆利用,反覆下載的,一旦建立起來,後期基本不需要再去維護,解放了創作者的時間。

這與過去音樂人、電影人、作家靠內容版權帶來收入十分相似。可能一首好的曲子,就足夠養活人一輩子。

互聯網的誕生,將這種能力賦予了更多行業、更多領域的人。主題應用商店,App Store 等平台釋放了更多沒有背景、沒有團隊的獨立創作者的能力。

版權的邊界不斷擴大,它擴張到了軟件版權,付費博客的版權,遊戲版權,各種網絡設計作品的版權,網絡上圖片的版權等等。

而隨之崛起的內容付費生態,也為實現「被動收入」提供了巨大的土壤。

比如,得到、知乎、在行、知識星球、喜馬拉雅等內容平台,都可以製作付費的內容。理論上,可以實現「一次付出,持續獲利」的模式。在這些平台上,也誕生了許多曾經名不見經傳的月入百萬的創作者。

這與我們這個時代的另一個特徵相吻合,即個人的崛起。因為網絡,個人的影響力有機會不斷放大;同時,隨着工具與基礎設施的發達,創作門檻越來越低,創作者們甚至不再需要依賴於傳統的公司、傳統的職級體系而生存。比如,當一款軟件、遊戲、音頻播客可以自己獨立開發,同時第三方平台有一個好的獲利機制的時候,加入一家公司變得不再那麼有吸引力。

因此,在世界範圍內,正在演化出這樣一種生態:越來越多的人正在依靠各類第三方平台(比如 AppStore、YouTube、微信公眾號等)獨立發展,而不再到傳統的職場里去上班。

比如,B 站、抖音、快手、今日頭條帶動了大量草根視頻博主、自媒體等獨立創作者的崛起,直播平台給了一部分人靠當主播獲利的可能。平台的「流量分成」機制,讓這些人不僅收穫了網絡空間里的名氣,同時也在收割巨大的財富。

有投資人認為,這些人的影響力不需要非常大,只要在一個垂直圈層內,有影響力,「變現」就不是問題。

Jarod 告訴我,他還在籌劃與「數字遊民」相關的視頻課程,比如教人們如何用 1~2 年的時間,過渡到新的生活方式上去。「我也正在寫一本數字遊民相關的書,現在已經和出版社那邊簽約了。」

生意與生活

在國內,數字遊民還是一個相對新鮮的詞彙;而在國外,圍繞「數字遊民」的生態早已十分發達。圍繞數字遊民的生意越來越多。「在美國,甚至有『遠程辦公者工會』這樣的政府組織存在。」燁燁說。

數字遊民作為一種亞文化,既在圈子內形成了一些有影響力的 KOL,同時也催生了相關的峰會和活動。這些 KOL 和活動展示着通向數字遊民的「捷徑」。

比如,由美國數字遊民 Johnny FD 發起的 Nomad Summit 通常會在泰國清邁舉行,也會在拉斯維加斯和墨西哥坎昆舉辦分會。在活動上,人們可以拓展自己的人脈圈,認識其它地來自世界各地的遊民們。其他類似的活動還包括,Nomad Cruise、Nomad City 等等,形式多樣。

燁燁介紹,如果你在 Google 或者 Facebook 上搜索「digital nomad(數字遊民)」,則會發現大量的數字遊民群組或社區,比較著名的一個:Nomad List,這個網站為數字遊民群體提供了攻略、社交、招聘、聚會等服務。

同樣,如果是在 Google 上搜索「remote work」關鍵詞,會發現大量的相關的社區、網站。比如與招聘相關的:Wework Remotely、Upwork、WebworkTravel。在這些網站上可以找到項目經理、工程師、設計師、撰稿人等等比較高端的遠程崗位。

「數字遊民」群體的來源可以有很多,但不可忽視的是,其中一大部分來自於允許遠程工作的公司。

「我並不介意公司的員工是不是在一邊旅行,一邊工作。用工作結果說話就好。」PingCAP 聯合創始人兼 CTO 黃東旭告訴極客公園(id:geekpark),數字遊民這種生活方式其實是有助於工作的,「可以換個新的環境,激發創造力」。

PingCAP 是一家做開源的分佈式數據庫的科技公司,本身便允許員工遠程工作,黃東旭認為這種遠程辦公的方式幫他打破地理限制,招到全球範圍內的人才,他覺得「在這個時代,至少對於類似軟件工程這樣的主要以腦力和創意為主的工作,已經有足夠的方法論和基礎設施,讓遠程工作的效率不比傳統模式差,有時候甚至能有更好的產出。」

Jarod 也觀察到,一些創業公司正在推出各種業態去迎合和滿足數字遊民群體的需求。比如說,SaftyWing 這家公司專為數字遊民群體推出了保險服務,而這家公司的團隊本身也都是數字遊民。

在互聯網世界裏,分佈式、去中心化不僅僅是技術領域的術語,它也代表着一種價值取向。它從代碼開始,催生着新的組織形態,也催生着「數字遊民」這樣的生活方式。同時,圍繞「邊旅行邊工作」生活方式的種種基礎設施和生態,正變得越來越完善。

其實,無論選擇哪種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是找到你真正熱愛的方式,更聰明地去生活。

那些靠「睡後收入」到全世界旅居的年輕人 做對了什麼?